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81 章

關燈
第 81 章

段風細膩敏感的美術生神經容不得路菲菲裝傻, 一哭二鬧三上吊,一定得要路菲菲說出他最厲害,他最棒, 拳打南山趙老師, 腳踢北海趙老師。

然後, 他還得意展示了一張他手拿獎杯和獎狀的照片, 說這是他初中時候參加的一個比賽, 就是做的蠟染, 評委裏有一個資深苗族蠟染大師, 都誇他做的好。

路菲菲仿佛看見一只大孔雀在沖著她搖晃著尾巴, 本著“賊不走空”的原則, 都在晃尾巴了, 怎麽著也得揪兩根下來……薅羊毛不算本事, 薅孔雀毛那才叫有前途。

路菲菲:“那你肯定知道蠟染適用的高端技法了?”

段風驕傲地鼻子朝天:“那當然。”

路菲菲:【那我以後就指望你啦!你先好好工作~別太累了~[紅心]】

段風看著路菲菲的話, 還有最後那顆GIF小心心, 對著屏幕傻笑了半天。

同事路過, 悄悄問趙老師:“段總今天心情很好嘛?是設定集已經通過了嗎?”

趙老師斜了他一眼, 冷漠回答:“我看他是面部肌肉痙攣, 設定集還有一大半沒畫呢。”

·

·

路菲菲統計了一下村子裏的蠟染藝人, 在心裏預估了一下手工做蠟染的話,大概多長時間能出多少貨, 順便打聽了一下能不能用機器完成。

代替是能代替的,但是,這種感覺吧,就好像世間有了預制菜, 也未必吃出什麽食品安全問題,但是有條件的人, 還是想親眼看著廚師剁肉切菜,在大鍋裏由生到熟,現炒現吃。

魚香肉絲預制菜五塊錢一包,現炒的三十塊錢一盤。

份量相似,一個月工資兩千的人跟一個月工資兩萬的人,肯定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要是工資兩萬的人每月有一萬房貸要還,還有三胎要上國際學校,那他也會選擇預制菜。

嚴格來說,就是要看化妝品廠家對自己消費者的定級。

路菲菲找到已經被她快要薅禿了的化妝品公司,穆欣把路菲菲的想法轉交給負責包裝設計的部門,包裝設計部門又找到了公司整體戰略規劃的部門,一起探討路菲菲提出的“高端奢侈品”的可能性。

公司裏有人是想走高端路線:“憑什麽外國品牌一瓶水一瓶霜能賣兩三千,我們只能賣二三十。”

另一批人覺得沒戲:“那是因為一開始消費者就已經有了心理價位,我們公司的產品一直走的都是低價親民路線,要是連包裝都要手工制造,整個成本就上去了,我們原來的消費者願意付錢嗎?全聚德烤鴨一只168,你家門口菜場的烤鴨一只68,能賣掉嗎?”

關於品牌認知,這是一個很覆雜的問題,雙方吵了半天,沒有結果,只得不了了之,甚至沒有上報到老板那裏去。

路菲菲得知這個結果,一點都不驚訝,她雖然知道一些國貨產品有高端線,自己也買過,不過她並不知道那些高端線賣得到底怎麽樣,就不說了。

不過,好看的東西,永遠不缺人欣賞,省電視臺的攝影師也不例外。他聽路菲菲說村子裏有婦人,能從無到有的,把蠟染全過程都展示一遍,頓時眼睛一亮。

來這種少數民族地區,要拍的就是這種大城市裏根本見不著的東西。

編導當即拍板,要拍這一段。

電視臺的人請村幹部召集了村子裏會做蠟染的所有女人們,想拍一個集體蠟染的場面,說這是給村子拍宣傳片用的。

村幹部一看,哦喲,省裏來的電視臺記者的要求,是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機會,當即跑出去,把能召來的人都召齊了。

七月的時候,前一波種下的東西已經收了,新一波也不用管它,正是農閑的時候。

電視臺給她們準備了蠟染用的白布,讓她們隨便發揮,染完了的布匹就讓她們留著自己用。

一聽說布匹能留下,大家做事分外的認真,完全不存糊弄的心思。

攝像師以前拍過風光紀錄片,知道應該怎麽用光、怎麽利用大自然的饋贈,讓整個景更加好看。

路菲菲跟在他旁邊,看著他工作,又見縫插針地問了許多攝影方面的技巧。

聽說要她們從頭開始,一個婦人打開櫃門,拿出好幾罐做好的靛藍:“我們有做好的,要是現在去割草,那得什麽時候才能拍完喲。”

在鏡頭裏,婦女們一早去野地裏收割蓼藍草,把草浸在水中,壓出微藍色的汁水。

這段就擱著,等後面往裏加生石灰和草木灰的時候,再拍。

還是先拍蠟染的過程。

這次蠟染使用的畫,除了有傳統風格之外,還有段風設計的炫技之作,把單純的“藍”弄出了許多種不同的層次,炫技就代表著麻煩,要來來回回染十幾次。

只有一個婦人抱著“閑著也是閑著”“來都來了”“反正也不花我家的錢”心態,接了段風的設計稿。

來來回回的染、曬、染、曬……最後拎出來的成果,確實比只染一次的要出色許多。

確實非常好看,只是,路菲菲也不確定,它能不能換來比其他布更高的經濟價值。

她在某軟件上看過有人賣手工做的毛線花,哭訴她做一朵要三十多個小時,賣五十塊錢,還有人嫌貴,這是對傳統手工藝的不尊重。

評論區沒有一個人同情她,都說她是在自我感動,勸她睜眼看看世界:“商品既然是要在市場上流通,那它的定價是需要社會認可的,不是你花了多少時間就應該賣得貴。”

還有人截了一張某多多上的同款,八塊錢一朵,領券還能再減兩塊,五星好評再返一塊,只要五塊就能買到:“你用手工做的能比機器做的強十倍?還是你是國家級的工藝美術大師?”

攝像師在忙拍攝,路菲菲則在想有沒有可能把蠟染賣出更多更高的價格。

路菲菲從原料開始研究,發現那幾個蠟鍋裏的蠟顏色不大一樣,她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有的人用的是白蠟,有人用的是蜂蠟。

“蜂蠟?好弄嗎?”

“好弄,我們家養蜂的。”那個女人笑道,他們家不是專業養蜂,就自己隨手養了那麽一些,這裏氣候好,花期長,也不用像普通的養蜂人那樣,十分辛苦的滿世界跑,,趕全國的花期、放蜂。

她還驕傲地拿出自家存的蜂蜜給路菲菲看:“這都是我們家的土蜂蜜,比外面買的強,好多專門養蜂的人,會給蜜蜂餵糖水,這種就沒什麽營養,不像我們家的,都是吃的山上中草藥的花粉花蜜吐出來的。”

攝影師把婦人從蜂箱裏取蜜和蠟的過程也拍了進去,做為素材。

村子裏平時會吃一種用米粉做成的蒸糕,用一點植物給它染染色,用大葉子墊著蒸熟,吃的時候澆上蜂蜜,小孩子非常喜歡吃,還會互相比誰家捏的花樣豐富。

這次當然也被拍了下去,小朋友是最捧場的,不管蒸糕是不是真的那麽美味,幾個小豆丁站在廚房門口,眼睛盯著做蒸糕的婦人,手指放在嘴裏啃。

婦人怕廚房裏的火和利器傷著孩子,把他們趕走:“到旁邊玩去,別在這邊站著。”

被婦人趕走以後,過不了一分鐘,就有一個被哥哥姐姐遣過來打聽消息的“小跑腿”湊過來問一句:“蒸好了嗎?”

“特別好吃”的感覺一下子就被烘托出來。

攝影師的技巧和用光技術相當厲害,簡單的一個從籠屜裏拿蒸糕的動作,被他拍得非常唯美: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女人揭開籠蓋,熱氣蒸騰,被做成花朵、葉子、小鳥、小鴨子的蒸糕從白色的水氣中現身,她小心地將蒸糕一塊一塊地裝進盤子裏,端出去給早就快饞哭的孩子們吃。

到這裏,還是完全在可設計之內的紀錄片劇情。

下面,一個好不容易搶來一塊蒸糕的小朋友成就了不朽名場面——打死我也不松手。

剛蒸出來的米糕,燙的要命。

小孩子手嫩,一把抓上去,被燙的嗷嗷叫,但是,他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倒過去,另一只手就放在嘴巴前面用力吹,看得出來是很燙了。

他一邊哭,一邊換手,一邊吹手,忙碌非常,就是不肯把米糕放下來。

畫蠟染、做吃的,還有村裏人在傍晚吃完飯後,坐在村口閑聊、唱歌、跳舞。

在月光下,白天染的布被晾在各家各戶的院落內,隨著晚風輕輕搖晃。

是城裏人很喜歡的“田園牧歌”氣質。

對第一個站點的取材就在這裏結束,拍攝下來的素材送回臺裏,抓緊剪輯,盡快播出。

第二站是一個已經小有名氣的旅行目的地,路菲t菲對它興趣不是很大,該了解的都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她沒有跟著過去,而是直接去了第三站——乘降所。

村子已經接受了建議,不僅等著野生草藥自己長出來,也劃出了一大片區域,用於人工選育和精心培養藥材,這樣可以保證企業能收購到的東西質量穩定。

在村子裏待著的人,有路菲菲專門挑出來的化妝品工程專業的大三學生劉一凡。

路菲菲在村裏沒看見他,找了一圈都沒找著,林東芳說他在山裏,整天蹲在藥圃那邊。

“……要不要這麽刻苦啊。”路菲菲以前只聽說過碩士博士為了畢業,為了寫出論文,而天天賣身在實驗室,怎麽本科生也這麽卷了?

本科的論文……路菲菲想起自己的本科論文,好像也沒這麽覆雜啊,比碩士論文的流程簡單多了。

轉念一想,可能工科生就是這麽嚴謹,也可能他有一個遠大的志向。

攝影師在村裏轉悠,尋找可以拍攝和取材的內容。

路菲菲上山看看這個劉一凡同學怎麽樣了,這麽努力,說不定不是為了畢業這種區區小事,而是他已經發現了修仙之路,一個暑假過去,他已經突破練體期,直升元嬰老祖。

山上的路已經被人工努力平整過,不過前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地上還是濕滑難行,路菲菲走到據林東芳說“離村子特別近,順著這條路走,五六分鐘就能到”的藥圃就花了半個小時的功夫。

路菲菲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不能相信山裏人關於距離的話。”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藥圃裏的“稻草人”:“喲,這稻草人做得挺紮實啊……”

念頭剛從腦海裏閃過,“稻草人”動了一下,轉過身,看著路菲菲:“咦,你什麽時候來的?”

劉一凡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路菲菲笑起來:“你這是一會兒要去獨釣寒江雪嗎?”

劉一凡笑笑:“我只帶了一把雨傘,他們說山裏有雷雨,打雨傘危險,就給了我一套這個,還挺有意思的。”

路菲菲環顧四周,這裏雖然離村子近,不過海拔也上去一點了,再加上剛剛下過去,周圍的山林中飄著一絲一絲的輕薄雲氣,很有仙境的感覺,她問道:“聽說你天天上來,是要修仙嗎?”

劉一凡仰天長嘆:“要是能修仙就好了……我的夢想就是平平安安的畢業,為什麽!!!就這麽一點卑微的夢想,都不能實現?”

“現在本科生想要畢業……很難嗎?”路菲菲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應該啊。

難道是他的學習特別差,掛了九科,補考還不及格那種?

劉一凡搖搖頭:“哎,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啊!”

說著,他從藥圃裏出來,把手裏的小鋤頭擱一邊,往藥圃旁的小棚子走去:“來,坐,這棚子還是我幫著一起搭的……”

棚子不大,但東西很豐富,有樹樁子做成的桌子,有石頭做成的凳子,還有一個膠泥捏的小火爐,一只已經被燒得發黑的水壺嘴子裏正冒著白色透明的水蒸汽。

“剛才已經燒開過了,可以喝。”劉一凡拿出個杯子,拎起壺沖了幾下:“要茶葉嗎?”

想到這裏的名茶是味道怪裏怪氣的苦丁茶,路菲菲搖搖頭:“不用。”

“哦。”劉一凡從擱在一邊的包裏摸出一包立頓綠茶,扔在杯子裏。

路菲菲笑道:“你不會還有速溶咖啡吧?”

“你說對了。”劉一凡從包裏摸出一包雀巢三合一,還有一包麥斯維爾三合一:“要嗎?”

“來一包。”路菲菲從他手中抽走了一包雀巢。

劉一凡看著外面綠油油的藥圃,說起他那坎坷不幸的畢業論文生涯。

他好不容易定了方向、定了題目……導師重病進醫院,不得不半路換導師。

第二個導師,嫌第一個導師定的題目太空洞,方向太虛,以本科生的能力做不出來,全部推翻,讓他重新想了一個。

他想好了,提交了,都已經在寫初稿了:“嘎嘣,導師又沒了。”

路菲菲震驚:“又病了?你們學校的老師辦公室有問題吧?地下有放射物還是有苯並芘?”

劉一凡搖搖頭:“不是,他挪用公款,職務侵占,還吃回扣,進去了。”

路菲菲:“……”

劉一凡佝僂著背,兩只手肘支在腿上,雙手托著腮,一雙眼睛隔著厚厚的鏡片,望向郁郁蔥蔥的藥圃。

此時霧氣已經散去,陽光從雲縫中灑下來,單單照亮了這一片藥圃,幾只小鳥在藥圃上追逐,發出快樂清脆的叫聲。

劉一凡用力搓了搓臉:“如果我是小鳥就好了,不用寫論文,也不用想畢業的事。畢業了還得找工作,每次校招,那些大企業都是最後才來,招的都是沒多少錢的崗位,好工作早就給好學校的人占了。”

外面陽光燦爛,小棚子裏愁雲慘淡。

路菲菲很同情他,畢竟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本科生畢業這麽費勁痛苦的……導師居然能連換三個,她只聽說過一個晉江作者在讀博的時候,導師卷了設備以及等等卷款跳槽跑路,導致她不得不花時間收拾爛攤子,更新不及時。

本科生也能攤上這事……這也太逆天了……

路菲菲安慰他:“往好處想,可能是那兩個導師的氣運被你吸了,事不過三,現在只要再來一個,你一定能畢業!”

“承你吉言……我看不會再有人來給我當導師了……啊,讓我自生自滅,就這麽光禿禿的去答辯,光禿禿的畢業吧……我只想平平靜靜的拿到畢業證書啊。”

劉一凡悲憤的聲音,把外面的小鳥給嚇跑了。

路菲菲想了想:“這個藥圃是一個化妝品公司的,現在不是暑假剛開始嘛,你要是想去這個公司實習,我可以幫你問問。

雖然實習生未必都能留下來,但是,好歹看看實際操作是個什麽樣的,將來你畢業找工作,面試的時候,能跟面試官多聊幾句,也是好的呀。”

劉一凡眼睛一亮:“真的?你能幫我介紹進去嗎?這家公司的實習崗我投過的,沒下文。”

路菲菲回答:“沒事,我幫你直接找人,實習生嘛,又不指望你能單搞出個什麽東西來,就進去看看流程,學學做事。”

“不管能進去幹什麽,反正,能讓我進去,也總好過簡歷上只有當促銷和當家教的經歷。”

劉一凡的眼睛裏閃著希望的光芒,迫不及待。

路菲菲就在山上,當著劉一凡的面,給青樹打了個電話:“餵,青哥,我路菲菲啊,你好你好……我這邊有一個小朋友,是化妝品工程專業的,想問問暑期有沒有實習生的機會……對……是……他蠻努力也挺刻苦的,整天在你們公司的藥圃蹲著,我跟你說,要是你們這片藥圃大豐收,可有他的一份功勞……嗯……是節目的嘉賓……是……好……”

路菲菲把電話交給劉一凡:“他想問你幾個簡單的個人情況。”

劉一凡雙手接過手機,揮鋤頭毫不費力的手,捧著這一百多克的手機微微顫抖,連聲音都在抖:“你好,我是劉一凡……”

他向青樹介紹了自己的學校、專業、學的方向,以及在學校期間都跟著導師幹了些什麽。

盡管路菲菲不是這個專業的,不過,她也從中聽出了“沒有參加過什麽重要項目,但我想努力說點什麽,免得被人輕視”的味道。

最後,劉一凡是笑著掛掉電話的,路菲菲問他情況怎麽樣,劉一凡回答:“同意我去了,這邊拍攝工作一結束就可以去。”

“我就說嘛,找個實習的工作還是很容易的。”路菲菲笑著喝了一口咖啡:“你先想好,你將來要幹什麽,要幹的事情需要什麽技能,然後,你在公司裏面多看多學,就算學不會,至少也得能吹,別吹都吹不動,那你連進公司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展示了。”

實習的機會都是路菲菲幫忙給找的,劉一凡除了點頭就是點頭。

此時棚子外又變了天,陰雲壓了過來,路菲菲提議先下去吧,看起來一會兒雨不小,棚子可能遮不住。

劉一凡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手裏揮著撿來的一截木棍,嘴裏哼著:“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下山之後,路菲菲看見拍攝重點是林東芳,她在電腦上統計了這幾個山頭上出產的野生中草藥、經濟作物,還有藥圃能獲得的收益。

這邊能拍的東西,主要是養生,中草藥,以及山裏的長壽村。

林東芳給攝制組安排了向導,往深山裏的長壽村去,劉一凡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心情好了許多,終於恢覆了活潑開朗的模樣,也要跟著一起t去。

一路上,路菲菲跟向導打聽起這山裏有什麽神仙妖怪的傳說和忌諱。

“你們這邊的苗族,他們會下蠱嗎?”

“你說的那是湖南,湘西那邊的。”

“趕屍呢?”

“也是湘西的,太遠了屍體就臭了,幾百年前就被人發現是在裝神弄鬼咯。”

喲,這位向導大哥還是個唯物主義戰士。

“落洞花女呢?”

“也是湘西的,我們這邊,只有一個土司國,從三國的時候建的。”

路菲菲震驚:“活到現在?”

“沒有沒有,好像到1950年,就沒有了。”

路菲菲睜在眼睛,這已經很嚇人了。

東漢末年分三國,假定初代土司王占了孟獲被七擒的便宜,成立了自己的政權,那在公元225年左右建的地方割據政權,活到了1950年……那可是建國了啊!狐貍都不能成精了!

不是,這修練了一千七百多年,白素貞都從蛇變成人了!

再想想大一統王朝裏,也就周朝撐到了八百年,這八百年的後半段是東周列國,周天子也就是個吉祥物,八百年都是勉勉強強湊出來的,

劉一凡顯然也被這牛逼的數字驚呆了:“這麽久?”

“對。”

“那,最後一任土司去幹什麽了?”

“當自治州的州長了。”

兩個沒見識的城裏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嘆:“嗬……”

也就是新中國的職位不能世襲,不然,這還能繼續傳下去。

“就沒外面的人過來接管嗎?”路菲菲的歷史學得還行,記得明朝開始“改土歸流”,也就是廢了土司制度,換成中央委派的流官來管。

貴州的天龍堡和雲南很多地方的人,都自稱祖籍南京,是明朝的時候跟隨軍隊過去的。

向導大哥笑笑:“我們這邊,連火車都是剛通沒幾年,古代皇帝派兵來幹什麽?兵要吃要喝,跑進來打野豬嘛?我們這邊草藥都是普通的草藥,不像東北有人參,來幹嘛?”

大哥說得好有道理。

路菲菲又問:“那土司內部不打嘛?雖然這塊地方沒那麽發達,但是權力是對比出來的,就算是狼群,也是當狼王更舒服。”

“那我就不知道咯,我們這邊,從來都不修家譜,後面有的大家族說要像外頭的人一樣,要個臉面兒,要修家譜,嗐,都是瞎編滴,盤瓠蚩尤都是他祖宗,寫在第一頁上頭,哈……盤瓠是個啥子嘛,是條狗!罩到鐘裏頭,變了一半是人,一半是狗,後面生娃兒,女娃兒是人,男娃兒都是狗,寫家譜的那個瓜批,還是個男的,他這不是說自己是條狗嘛?哈哈哈哈哈……”

向導老哥大概是親眼看到過那家譜,笑得那叫一個開心燦爛。

路菲菲現在覺得,這位向導大哥要是去當吐槽系旅游博主,應該能掙到不少流量,光聽他吐槽不靠譜的本地特色,就十分好笑。

對於這種長命千歲的土司王朝為什麽活這麽久,路菲菲心裏大概有數,大概就跟長壽村的老人一樣,啥都不記,看著太陽升,太陽落,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稀裏糊塗過。

還有一點,就是王朝未必是像日本的菊花王朝一樣,講究的是“萬世一系”。

上古時期,就連黃河邊那些擁有先進生產力的部落都是只認圖騰,不管姓和氏。

像南詔國一脈,說是姓蒙,其實那是唐朝皇帝給賜的,人家以前只認“沙壺鳥”圖騰。

中間發生過什麽,到底是“三家分晉”,還是“田氏代齊”,或是“黃袍加身”,王莽新政……都不重要,只要不把“沙壺鳥”給改了,那就是一家人,就是這個王朝的後人。

不過,既然連本地人都搞不清楚,無史料可考,那也就是無法證偽,只要無法證偽,那它就是旅游局可以發揮的地方。

想想後世的文旅局長們,為了拉動旅游,幹點什麽奇怪的事情,都很正常。

比如神農架說有野人,但從未有游客見過,但是滿山遍野都有一些草搭的小棚子,據說是當地人給野人搭的休息的地方。

雖然沒有一個游客見過野人,但整個神農架,被營造出一種野人無處不在的氛圍。

路菲菲覺得楊幹事他們可以在這件事上發揮一下,興許能讓省裏出點錢,至少把這邊的路給修修。

“想要富,先修路”這句話不管是用在旅游業,還是任何一個行業上,都是正確的。

所謂的長壽村,也是石頭糊泥的墻、茅草與葉的屋頂,至於路,那就是正宗的“世上並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變成了路。”

人穿的衣服,也都是少數民族的風格,沒有一個人穿著現代服飾。

他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三個闖入村中的不速之客,頗有一種桃花源的感覺,

村裏最多的是老人和孩子,青壯年很少,向導大哥說:“都去城裏打工了。”

“打工”二字,將桃花源濾鏡狠狠砸碎在地。

路菲菲不明白:“打工的錢呢?為什麽房子還是這樣,路也還是這麽爛?他們好像也不買外面的衣服。”

向導大哥指著村邊一個看起來已經要塌了的房子說:“喏,那個人家,就沒有人在外面打工,你看嘛。”

夏天,村中人家的屋門都大敞著,一眼看過去,就能發現有幾個大屋子本身雖然挺簡陋,不過家裏的家具很齊全,床椅桌凳都有,廚房是單間,竈上還吊著幾塊黑乎乎的臘肉。

那戶人家的屋子裏,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家徒四壁”,只有一個挖出來的火塘,火塘上面吊著爐子。周圍一圈草,還有看不清顏色的被子,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他們家的床。

路菲菲:“……”

貧富,果然是比出來的。

想到林東芳一開始想炒作這個村子,她搖搖頭,心想幸好讓林東芳早日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種地方,就連背包客都未必願意來,除非有什麽特別了不起的絕美風光,或者特別稀奇的民俗風情。

度假的老人們要的是舒適。

追求“田園風光”的有錢人想要的是:外面看起來是茅檐草舍,進去一看,有水有電有網有地板,床品得是高支棉,浴室得有七件套,馬桶就算不是全自動智能馬桶,也得有馬桶吧……這個地方甚至都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廁所。

是一個被埋在地下的大缸,缸上有兩條木板,缸的旁邊用木板圍了半人高的欄桿,欄桿四角各支出一根竿,上面挑著一個屋頂。

路菲菲懷疑就連這個缸都是這幾年才修的,這種地方……常規操作就是“除水源和路中間,其他只要人能站得住、蹲得下的地方,皆為廁所”。

想把這邊修成“田園風光”範兒的度假別墅,只怕林東芳的村子承擔不起。

路菲菲現在非常確定,她還是拿著百歲老人長壽村做賣點,去賣她們村的草藥更有前途。

村裏人大多有親人在外面打工,他們對外來人不是很陌生,反倒很熱心地招呼他們來家裏的小院子坐坐,還拿出三個大碗,給他們泡茶。

劉一凡在偷摸觀察給他倒茶的小姑娘的臉。

路菲菲看不下去:“你大大方方跟她說話好啦,現在看起來你好像變態哦。”

劉一凡:“我不是,我沒有……你誤會啦,你不覺得,她的皮膚比山下的人還要好嗎?”

“她小吧。”路菲菲想起自己誤把一個可能最多三十出頭的女人當成六十歲的事。

劉一凡想了想,對小姑娘說:“你好,請問你今年多少歲啦?”

他想要是小姑娘不懂他說話,他可以請向導大哥翻譯一下。

不料,小姑娘用普通話回答:“十二歲。”

壞了!小姑娘懂普通話,剛才路菲菲說他是變態……啊啊啊……

劉一凡尷尬地搓了搓手,問道:“那你阿媽在家嗎?”

“不在,在城裏。”

路菲菲:“問老人也一樣吧,要是在山裏生活的老人,看上去的年紀跟實際年齡一樣,已經是偉大勝利了。”

“嗯……可是老人……這要求也太高了。”劉一凡苦惱地抓了抓頭。

路菲菲喝了一口茶:“閑著也是閑著,不然呢?你想去找山鬼溝通怎麽發表論文,求取畢業證嗎?”

確實也是,這山裏也沒啥可惦記的事情,天上雖然不下雨,但是陰雲密布,拍照也不好看,還不如做個田野調查。

劉一凡在向導大哥的帶領下,走了一圈,做了三十多個人的訪談。

路菲菲則一邊喝茶,一邊繼續研究,怎麽從化妝品公司那邊再薅點羊毛。

理論上說,國貨不能老是賣情懷,還是得賣一些療效的。

路菲菲知道,有不少領域,明明有國貨,但是使用者還是寧t願花高價買進口產品,因為進口產品的質量和穩定性更高。

就像兩千多塊錢一瓶的海藍之謎,發家致富的手段也不怎麽高明,中文的廣告寫得像賣大力丸,英文的廣告直接上“巫師之祝禱”,完全不像正常人幹的事,路菲菲第一次看,以為就是江湖騙子。

資生堂的“神仙水”也很老套,什麽釀酒女工的手常年細膩,從而發現了酒曲裏的活性因子……老套,但好用。

這兩個邪門化妝品營銷手段是一部分,能成功還是得產品真的有效。

用海藍之謎的人說:“皮膚健康的時候,用它毫無卵用,但是如果皮膚瘋狂爆皮的時候塗,就很有用。”

用資生堂的人說:“用完了真的是容光煥發,一停就又回去了……不過,這有什麽要緊的呢,用不起,那是我的錯,我要反思,我為什麽不能富到可以一直用下去。”

不管其中的神奇原理到底是什麽東西,一定得有效,而且不能是皮膚幹了往上潑水,就肌膚水潤的那種一眼就能被識破的水平。

等劉一凡回來,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點收獲的。

“怎麽樣?”路菲菲問道。

“我發現這邊的人確實皮膚都比山下村裏的人要好,衰老指征、膚色,都強很多,有一個阿婆,我雖然不知道她的年紀,但是她的皮膚比我女朋友的皮膚都要白!也沒有什麽曬斑,山下村裏有好幾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都有了。”

劉一凡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發現,對他們平時吃的東西、喝的水,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在他的眼中,這個村子已經變成了他的畢業論文。

路菲菲覺得他有點開心過早:“那你有想過他們皮膚比山下人白的幾種幹擾因素了嗎?比如天生的?基因突變?

如果是他們平時吃的東西的話,其實你在藥圃裏應該都見過了,那些東西真的會發揮作用嗎?相應的身體裏會發生什麽變化,是基因的變異還是重組?這種變化會遺傳給下一代嗎?……”

劉一凡捂住臉:“你好像我的導師啊……好可怕……”

“這不是最基礎的問題嘛?皮膚白不白跟體內黑色素有關,你還得算藥性對黑色素的影響,還有更多的外界因素的影響。你還得控制變量做重覆實驗和對照實驗吧?來得及嗎?你已經大三了。”

劉一凡看著她:“你是學生物,還是學化工的,為什麽這麽清楚?”

“女人對美容總是或多或少有點好奇心,有人喜歡在論壇上看別人直接分享品牌,我喜歡研究其中的原理,免得被騙……主要是窮,買大牌護膚品萬一不適合我的膚質,試錯成本太高。”

劉一凡點點頭,忽然,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我發現你也挺白的,你做防曬嗎?”

“當然,不然隨便一曬就會脫皮。”

“那你覺得曬後修覆有用嗎?”

“最有用的就是蘆薈膠。”

“嗯嗯……”劉一凡飛快地在本子上記錄著他的問題。

然後,他得出一個很有出息的論文方向——曬後修覆。

“這裏雖然沒有蘆薈,但是有馬齒莧,那也是可以做曬後修覆的,藥圃裏有好多。”

劉一凡摩拳擦掌,看見了他順利做完實驗,發表論文,快樂畢業的美好未來。

路菲菲則在這個村子裏完成了《鐵路沿線各站點旅游產業分布》的小報告的第二部分。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把這裏列進去,還是踏踏實實的做個美妝供應商吧……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搞旅游的。

==========

後記:

結束了暑假兩個月的實習,劉一凡回到學校,震驚地發現,學校給他分配了一個新來的教授。

這個教授是個神人,十四歲上了少年科技大,畢業去了在中科院工作,隔三岔五要去國外開會。

現在貪圖當大學老師有寒暑假,不用坐班,發論文對她來說跟吃飯一樣簡單,所以來到他的學校,他這個無主孤兒成了教授的開門弟子。

劉一凡提交的開題計劃是《淺論馬齒莧對小鼠皮膚曬後修覆成果》。

教授看著那行字:“你這個論文題目不行啊,差太多了。”

教授大手一揮,給改成《基於HaCaT紫外損傷細胞模型研究馬齒莧提取物修覆功效及作用機制》。

劉一凡:“這個題目很厲害的樣子,可是,那個模型……我沒有啊……我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

教授:“我有啊。”

劉一凡:“!!!”

啊,這就是跟了好導師的好處嗎?

然後,劉一凡發現自己實習兩個月的化妝品公司居然跟學校合作開發他的論文題目了!

教授還問他要不要考自己的研究生……那哪能不考呢?

再然後,劉一凡發現,路菲菲居然跟自己的教授認識。

教授這麽一個端端正正,看起來特別嚴肅的人,私底下居然看動漫、打游戲,還追星!

他以為路菲菲是因為同情他,所以讓自己朋友來撈一撈他。

其實,是這位教授朋友,也在為挑學生而煩惱,當導師的,手上總得有那麽幾個腦子靈活,又吃苦耐勞的學生給她幹活。

她一個新來的教授,就算有曾經在中科院的光環,學生也不是那麽的信服。

其實……學生的要求不高,就是想跟對人,早點畢業。

所以,得怎麽樣,才能提高投奔她的學生基數,以便從中挑選出符合她要求的人。

她就得有一個人設,路菲菲幫她想的是“凡投奔我的學生,必能飛升。”

她覺得路菲菲在胡扯,學生都沒有,萬一來一個素質特別差的學生,飛升啥啊。

所以,路菲菲收到劉一凡申請參加拍攝的簡歷,知道他就是那個學校的學生之後,就留下了他。

在短暫的相處中,她感覺到了他的意志和信念,但是還不確定,於是又把他忽悠去了化妝品公司待了兩個月,他幹的好不好,穆欣和青樹會幫忙觀察。

暑假過去,路菲菲確定劉一凡腦子正常,也肯吃苦,所以推薦給了教授朋友,跟她說:“盡管砸資源給他,他在拿到畢業證之前,肯定特別勤勞勇敢。”

教授朋友這麽做了,給他模型,給他豐富機制,做細胞、帶動物試驗,殺了無數小鼠做皮膚切片看結構和基因表達……

一年後,劉一凡的論文也過了。

不是畢業論文,而是發了一篇一區的SCI,一個本來連畢業都可能畢不了的無主孤魂,被教授接手一年,就發了一篇一區的SCI,還是第一作者,這在全校都成了傳奇。

教授朋友成為本院所有學生在選導師時的第一目標,那麽多學生,任她挑,任她選,凡進了她門中的弟子,無不用心勤奮。

劉一凡得到了“大四就能發一區SCI”的人設,剛上研一,就有公司找他,問願不願意畢業之後到公司上班。

化妝品公司得到了“與中科院教授和天才學生合作開發”的宣傳噱頭,產品也確有療效,還在臨床測試期間,志願者紛紛咨詢什麽時候能上市,大概定價是多少。

大家都有美好的明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